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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夜色,她出了门。父母的卧室里传来一阵阵鼾声,想来两人都已经睡熟了。她穿过摆满了棺材的院子,小心翼翼地从前门溜走,便向颜府的方向而去。这条路她已在夜里走了无数遍,闭着眼睛都知道该怎么走。
她很喜欢在夜里走这条路,小城的深夜,每一条街巷都安静极了,偶有狗吠声、或是夫妻俩拌嘴的声音,她也不觉得吵闹。她唯一有些厌烦的,仅仅是夜里的醉汉,不过还好,她是术士,可以自保,她只是有些担心其他路人。因此,只要她遇见了醉汉,她总是要施法将他们打晕。当然,冬天除外,天冷,有一定的冻死的机率,她还不想杀人。
可是,今天似乎有些不太一样。满心欢喜地走在路上时,她忽然觉得不对。这条路,她太熟悉了,任何一点儿不同寻常的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她的注意。更何况,正有人在密谋着什么。在这深夜里,所有细微的响动都变得异常明显。
“这条路就是去颜府的必经之路吗?”声音远远地传来,李桂芝还嗅到了一阵难闻的烟味儿。
“是,查过了,从棺材铺到颜府,这条路是一定要过的,”有人回答,又问,“半夜十二点,我们有必要来这么早么?”
“先收拾着吧,做妥当点,少爷不想留下痕迹,落人口实,”打火机又响了一声,是有人在点火,“少爷说了,老李头怕是会变卦,我们手里总得有点筹码。他另一个女儿太跳,走哪都能弄出一堆动静,不好下手,只有这个女儿好拿捏。不在这里布局,还能去哪?我们总不能去人家里抢人吧?”
“大晚上的,真不让人安生。”一人在抱怨。
“进山之后,有你安生的时候。”另一人像是在斥责。
李桂芝听着,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对方的目标,很显然是自己。她有些慌,一时竟不知是该继续走、还是该回家。正犹豫时,她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向这边来。这下容不得她犹豫,她连忙看了看左右,躲进了路边的茅草垛里。她刚进去,果然便有人从小巷里走出来了。
她没忍住,从缝隙里悄悄往外望了一眼,果然,只有两个人。她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记住他们的装扮:一个西装革履,一个布衣长袍。他们对视了一眼,便开始布阵了。如同捕杀猎物一般,他们设下了陷阱,写下了她的名字。精密的网布在了地上,又缓缓消失。只要目标踏入,便再挣脱不得。
好巧不巧,李桂芝见过这种术法。先前,颜正安厌倦了女子书院的课程,对颜府男子书院产生了一些好奇,她便大着胆子,拿了自己的衣服给颜正安换上,又带着她偷溜出了颜府。颜正安很少出府,见什么都新奇。两人在府外疯玩了一天,到了傍晚时候,才终于走到男子书院附近。和女子书院的二层小楼不同,这里地方很大。她还记得颜正安不禁感慨:“这里像是比颜府还要大。”
两人偷偷绕到墙根,爬上了树,坐在树枝上,借着树叶掩盖身形。李桂芝望着书院,那里有好大一片空地,有许多人正在切磋。很多术法,她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与父亲继承的神秘术法不同,与母亲所教的赶尸术也不同,与女子书院里念叨的持家之术更是不同。然后,她便看见了布阵之法。猎户打扮的男子出了手,在地上布了一张虚缈的网,所有踏入那张网的人,都变成了猎物。
“在想什么?”颜正安在她耳边,轻声问着。她今日很开心,好不容易出府一次,声音里都是难掩的喜悦。
听出了颜正安的开怀,李桂芝不禁一笑。她没有回答,只是望着那阵法,问:“你在想什么?”
话音落下,她没等到颜正安的回答,只等到了一个落在脸颊上的轻轻的吻。李桂芝一愣,扭头看了颜正安一眼,便瞬间涨红了脸。
“你……这是做什么?”她问。
颜正安说:“我在想……我很开心。”她顿了顿:“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
在这茂密的树冠中,在这温暖柔和的夕阳里,鸟鸣声窃窃,树叶声簌簌,没人知道她们发生了什么。李桂芝被这一吻扰了心神,她根本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该做什么。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很喜欢这个吻。
“你呢?”颜正安凑近了问她,“你还没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李桂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垂着眼:“我在想……挣脱陷阱的唯一方法,就是,不要踏入陷阱。”
选择
不必多费心神,李桂芝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们口中的少爷正是颜正深。还好她深夜出发,撞见了他们布阵,不然,只怕她真的会被他们抓走。
只是,如今她一直在草垛里躲着,也不是办法。李桂芝略略思忖,便有了主意。她悄悄念着咒语,手一勾……成了。
远处传来脚步声,但显然不是行走的声音,更像是蹦跳。那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终于吸引了那两人的注意。穿着长袍的人道:“我去看看。”说着,他便循声而去。
现在,只剩下了一个人。
李桂芝瞅准时机,又连忙唤出一具尸体,直从地面探出双手,抓住了另一人的脚踝。那人一惊,猛然挣脱不得,正好给了李桂芝逃跑的机会。她连忙钻出草垛,又随手抓起路边一块青石砖,直向那人后脑勺飞去。
西装革履的男人向前一倒,似乎还抽搐了几下。但李桂芝顾不得这么多,她连忙转身跑向了另一条路,又爬上了一堵矮墙,在夜色中踩着人家的屋顶,折返向了颜府。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应当是有人在追她,她也不敢回头看。好容易踩在颜府的屋顶,她连忙从墙头跃下,又踏着那条最熟悉的路,来到了颜正安的屋后,翻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