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4)
“有谁写字好看?”
工长一脸苍白,不住喘息,他的额角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破了皮,此时正不断地流出鲜血。
他那一贯嘲讽又充斥着横肉的大脸罕见地露出一些慌乱。
这问题十分刁钻,询问的对象是这些基本没上过学的后勤人员,因此怎么听怎么讽刺。
众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面面相觑。
“你会写字吗?”
有人忽然问道,被他询问的那个人顿时鬼叫一声:“会写,只会写操你妈。”
这个低俗的冷笑话让旁边几个人笑出了声,但很快就嘘声了。
工长冷着脸,他怒吼:“谁他妈说的话?”
没人敢开口,工长朝刚刚出声的那个方位,随意指了几个人,身后的警卫立即走过去将他们拖到一边。
警棍夹杂着拳脚,如雨打一样疯狂落在他们身上,痛苦喊叫让人毛骨悚然。
剩下的人只能哆哆嗦嗦站在一旁,一个字也不敢吐出来,呼吸声都放得及其轻缓。
打了约莫十分钟,也可能是半小时,总之有些度日如年,工长吹了一声口哨,示意警卫们停下来。
高大健壮的警卫顿时收手,黑色的警棍和棕色的皮革手套上沾着血肉,正一滴一滴地往地下坠。
没有人敢看过去,只是低着头。
“一群废物。”工长啐了一口,他抬起他那扭曲的面容,用那双小眼一个一个扫过瑟瑟发抖的后勤人员。
来这里问压根就是不适合的,他懊恼的想,他也不认为这群粗野的杂碎能读书写字,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人群静默片刻,他眼尖地看见某个人动了动脚,但又被身边的人拉了回去。
“诶,那个,”工长拨开人群,直直地走到他的面前,这人要比他高上一个头,但他的头低低的,显得很没有气势。
工长非常不客气地问:“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那人低着头,双拳紧握。
“是的。”他低声说,声音非常嘶哑,还带着鼻音,“我读了三年的书,字写得还可以。”
工长立即从裤带里掏了一根钢笔出来,“来,你写。”工长朝着刚才拉住他的家伙努了努嘴,“写在他脸上。”
高个子很快照做,在那家伙脸上写了几个字,深蓝色的墨水从脸颊上流下来,滴在他泛着黄色的白色t恤上。
工长看了一眼,倒还凑合,起码比他自己要工整得多。
“不错。”工长说不上满意不满意,起码能有个人交差,“你叫什么名字?”
“黎南。”
他一定是疯了,黎南咽了一口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离他几步远的后脑勺。
一个小时前他刚哭过,那时他手里拿着家里的来信和医院的账单,无论是妹妹的问候还是叔叔的医药费,都让他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如果不是比平均工资还要高上三倍的金额,他压根就不会来n区,也不会和这群魔鬼共事。
黎南现在耳边还回荡着那些惨叫与沉闷的击打声,他有点想干呕。
后脑勺停了下来,他也停下脚步。
黎南这才发现他们走到了区长的办公室,那扇厚重的木门上方贴着镀金的牌匾,旁边四周还刻了一圈的玫瑰。上面什么也没有写。
工长敲了三声门,门内传来一声:“进来。”
“进去吧。”
工长颤颤巍巍地说,他一手捂着自己的伤口,动作已经没有那么利索了。
黎南还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来——倘若是文职工作,会比他现在干的后勤工资再高一倍。
他深呼吸一口气,轻轻地对工长说了句谢谢,继而打开了大门。
办公室面积很大,窗帘和窗口都拉开,强烈的阳光就此直射进来。
暗红色的地毯铺满在地面上,走起路来也听不见一点声音。
区长的办公桌正对着门口,但区长却是斜着坐,他微微皱着眉头,似乎遇见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东西。
黎南先前远远看过区长一眼,当时虽然没看见脸,只觉得他个子修长,气质也很温和。
现在还是,足以让人窥见他的心境,他紧紧皱着眉头,在封闭空间里的另一股alpha信息素却如此内敛,闻初尔存心想和骨肉至亲吵一架,就算是挨打也好过这样令人反胃的沉默。
但时远懒得搭理他。
他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反反复复地去看沉默不语的时远,时远背对着他站在窗前,看不清表情。
“现在暂且解决好了,从f区调了一点队伍过去,那些作乱的都杀了,先瞒下来,但事情闹得有点大,善后工作可能要耗很久。”
“嗯。”时远没有给他眼神,“你处理就行。死人人数算好,别显得太多。”
对话到此应该要结束了,但闻初尔抿着唇,有点忍不住了。
“你应该要把他看好。”闻初尔想将烟盒拿出来,但指尖的颤抖让他拿捏不住,最后还是放弃了,“不然黎南也不会……”
“闻初尔,他不是我送出去的,护送的人也不是我挑的,你自作主张的时候有问过我吗?”
时远没回头,言语间都是谴责:“事已至此,当务之急是把黎南身体调理好。”
闻初尔点点头,他看起来有点无措,不断地用指节敲着扶手,像是要征求谁意见一样地开口:“对、你说得对,一切都过去了,活着就是好事。以后都不会这样了,重建n区那边之前我都会和黎南待在这里……”
时远冷笑一声,“我看他不是很想和你在一起。”
“闻始远!”
时远终于转过身,理所当然地看见了弟弟压抑着怒气的面孔。
他差点忘了闻初尔也很会掩饰自己,看起来的示弱不过是博取他的支持,他的弟弟向来专断霸道,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几句话放弃决定。
时远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把头扭了回去。
看来还要想想别的办法。
之后的腹痛持续了两三天,痛苦结束之后,黎南再没有感受到其他,另一个医生告诉他,那个可怜的胎儿彻底不在了。
我是个不合格的……苍天啊,他甚至不知道要怎样形容自己在这一场几个月的角色扮演里的角色名称,从通俗意义上来说他应该是个母亲,但黎南不肯承认。
名义上的父亲除了一开始的失态,之后都表现得很好,恰到好处的风度翩翩和关怀,不会再用眼神或者言语来给他施加压力。
这时候应该是个好时机,闻初尔想从他身上拿到的东西已经没有了,但他无故地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的心里拼命地在说这不是他的错,就算胎儿这次还活着,他也不会让闻初尔的血脉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
可黎南总是忍不住去想一个婴儿该有的温度和容貌,小小的皱在一起的五官,又会莫名其妙放声大哭惹人嫌弃,只会发出不明所以的哼叫声,一个婴儿本身是无罪的。
他不应该把对闻初尔的恨蔓延到无辜者身上。
但他总是学不会控制情感,这样的迹象还越发明显,譬如在闻初尔畅想未来的时候,他真的想呕,黎南真的没办法想象从闻初尔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好在闻初尔不愿再提夭折的胎儿,给黎南留了点活路。
“我去问过医生了,之前有一点营养不良,但现在恢复得很好,你想继续住院吗?想不想都随你。”
闻初尔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