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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葛圻垂眼在屏幕上扫了一眼——喻沛体内的芯片运转正常——他探手往窗帘后一按,把热武器换成麻醉弹,以防万一,“别刺激他,我能搞定。”
喻沛知道自己的状态很奇怪,像是被切割成了两半。
一半冷静自持,漠然困在身体里,看着自己积压许久的暗火猛然烧起,一发不可收拾,逐渐有自焚倾向。
另一半怒不可遏,面色不善,缓步逼近葛圻,在灰狼的弓背低吼中,一字一顿,慢声质问:“为什么次级向导也会送过来?”
葛圻脸色一变。
其实喻沛明白为什么。
生命等量,但它并不是被公认最重要的东西。
这几年间,为最大限度在确保哨兵领域稳定的情况下巩固和提高精神力等级,军方以塞路昂纳出具的契合度评测为基础,在哨向之间采取了半强制性的结对措施,即固定搭档。
可契合度是一个很玄妙的东西,塞路昂纳至今没有找到关于它的确切影响因素,这玩意儿似乎与精神力等级无关。
但相对严峻的问题是,等级相差过大的哨向之间,难以进行领域调试、浅域结合等一系列行为,稍有不慎,甚至会危及低等级方的精神状态及生命。
这项研究原本是可以徐徐图之的,可如今前线战力吃紧,异种越发猖獗,联邦高层大抵是有些坐不住了。
对组织来说,一名次级向导的价值远远低于一名亚特级哨兵的价值。
而他和阮筝汀,或许只是一场心照不宣的实验。
成功自然皆大欢喜,失败也无所谓。
最坏的情况无非是折损一名微不足道的向导,和他这个已经爆发过三次精神潮、领域濒临陷落的拟退役哨兵。
要做到滴水不漏也很简单,随便找件由头给他俩追加个小功勋就行,毕竟现在局势紧张,没人会注意这些。
沉没成本忽略不计,但一旦成功——不考虑阮筝汀结果如何——组织或将找到一种新的方式,有效且安全地延长高等级哨兵的服役时间。
这将对战役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
喻沛说不清他到底在愤恨什么,或许是心寒,或许是牵连上无辜。
那个向导明明毫不知情,却被擅自拽离命运轨迹,单方面与他共沉沦。
他又想起阮筝汀的眼睛,仿佛能从中探得一片雪霁后的松林。
喻沛表情晦暗不明,葛圻尝试顺着他的思维点捋过一遍,心里一悸,冷汗唰地湿了半边衣,急忙颤声道:“不是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
他试图同一个快发疯的哨兵讲道理:“阮筝汀虽然是次级,但是你俩的状况是交给塞路昂纳再三评估过的,很安全,不会危及生命。”
喻沛闻言讥笑,他性子里的桀骜在这瞬间展露无余,甚至带上了几分不堪控的匪气:“我不想听概率和数据,葛叔,我们各退一步好不好?”
葛圻叹了口气,神色紧绷:“你想怎么样?”
阮筝汀没习惯外骨骼的操作,半路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没有晶体包裹的地方擦出点血,他疼得抽气,生理性眼泪转瞬就下来了。
阮筝汀:“……”
等他忍疼赶到雪雉大厦时,喻沛刚从里面出来。
明哨们不错眼地盯着那人,神色警惕。
与此同时,巡逻哨队长遥遥看见他,友好地打了声招呼。
于是他看见那人抬眼寻过来,端端正正的,连衣领都没有歪斜半分。
门内检测白光正扫过哨兵眉峰。
喻沛像是没料到他会跟来,或是联想到别的东西,怔忪了一瞬。
白光擦着眼睫向下走,那人就这么看着他,极轻地眨了下眼,而后面无波澜。
连带着眉目间的阴郁也倏忽不见,快得仿佛只是飘灰在他视网膜上留下的视觉残幻。
检测完毕,无感情的机械女声在说:“情绪正常,三级静默解除。”
阮筝汀看着那人大步走近,在离自己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语气里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郑重和愧疚:“抱歉。”
“……”向导以为哨兵在为精神力等级的事情道歉,愣然片刻,抿了一下嘴唇,而后轻声说,“没关系。”
“就是这样,饭后谈心结束。”喻沛如是说。
时绥听了个虎头蛇尾的故事,在最重要的地方戛然而止,抓耳挠腮:“那你和葛老到底谈了什么?”
“内部机密。”喻沛恢复了惫懒的样子,手放在门把上,笑容疏淡,“兼职教导员可以走了?”
“……”时绥止又欲言,“队长,你以前见过阮筝汀吗?”
“没有。”
“你回答得太快了。”
“这种事情还需要深思熟虑吗?”
“你不觉得这件事你有些反应过度吗?当然,不排除疏导不到位而冲动易怒的缘故。可是没有阮筝汀也会有其他向导——”
喻沛眯了一下眼睛,表情渐渐危险。
“不是,冷静冷静,我理智上对这项实验持保留意见。我的意思是,”时绥按着他的手臂,循循善诱,“换成其他人,你的处理方式会更圆滑些。”
喻沛讪诮:“你拐着方儿骂我冷血又狡诈呢?”
时绥忍无可忍:“你最近怎么阴阳怪气的!”
喻沛耸耸肩:“你与其在这里八卦我,不如操心一下你的家庭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