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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归闭上眼, 手指摩挲着口袋里含有梅花图案那一面的硬币,将脑海中的画面调整到他拿到沈雪迟笔记本的那一刻, 十六倍速重新播映。
他漏掉了什么?
那个能够破局、至关重要的线索, 它存在哪一帧?
咔哒一声轻响,春归缓缓睁开眼睛。
昼夜温差巨大, 六七点过后,林间的气温就已跌至零下。这代表他们从许愿池游到最顶部, 再到仪式完成,全程必须牢牢控制在十分钟以内,不然他们就会被活生生冻死。
“你想怎么做?”鹿可燃见春归调整过来了,微微侧过身, 幽深的瞳眸凝视着他。
好像只要青年一声令下,他连火海都敢下。
春归却缓声道:“……先去黑雨庙吃饭吧,这里灰尘大。”
他把地上的背包捡起来扔给鹿可燃, 掠过张景明身边时, 他顿了顿, 突然抬手勾过少年鼻梁上架着的黑框眼镜, 举起来比对了一下。
张景明还在出神, 被对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颤了一下,他伸手想要阻止,眼镜却已经落入青年的手中。
春归笑了笑,似乎有些怀念。
他说:“我初中的时候近视加深,被老师排挤到最后一排,我看不清黑板,就听着老师的话记笔记,同学们看不惯我被老师针对,可他们敢怒不敢言,只能劝我去配一副眼镜,我说我没有钱,还是算了,他们却说不贵的,我肯定能承担得起。或许人受的委屈多了,就容易想起爸妈,我想如果我爸还在,他一定不舍得我吃这种苦,所以放学铃一打,我就揣着兜里的五十块钱跑去眼镜店,我想我不买贵的,就买个中等的,差一点的也行,省下的钱给外婆和妈妈买半只鸡吃。我给自己打足了勇气,结果刚走到橱窗边就愣住了,随后我赶在销售员过来之前匆匆离开。”
宋依听见春归的话,动作一滞,转过身疑惑地看着他。
春归家不是很有钱吗?他说的这是哪段经历,她怎么全然不知?
青年嘴角含着笑,语气叹息道:“太贵了,我觉得把我卖了都拿不出八百块钱,不过幸运的是,晚上写完作业我出去捡空瓶子,居然在垃圾桶里翻出了一个旧眼镜。不知道是谁扔的,沾满汤汁,度数很高……”
张景明:“……别说了。”
“我戴不了,所以我就把镜片拆下来,戴了副空框……”
张景明:“我叫你别说了!!!”
少年睁大眼睛,双目猩红,他喘着粗气,一动不动地盯着春归,脸上怨毒的表情恨不得把对方从中间撕烂成两半。
佛像内空荡,他的声音从地下传到天上,又从顶部落到底部,在他们每个人的耳边徘徊。
春归垂眸,突然没头没尾道:“我想对那时候的我说句抱歉,那么努力地活着,肯定无时无刻不在期待未来吧。”
也不知道这句话张景明有没有听见,他怔楞片刻,忽然回过神似的,眼里出现了一丝惊慌,他无措解释道:“抱歉,你的话勾起了一点我不好的回忆,我不是故意吼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论身高,张景明比春归还高一点,可现在,他竟感到了十足的压迫感。对方神色坦然,好看的眉头微微舒展,似乎真的只是在提起一件轻松的往事,但在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少年下意识撇开视线,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春归轻笑了一声,细看,眼里不含任何笑意。他将眼镜重新架回少年的鼻梁上,转过身时,眸子里掠过一丝狠戾。
他缓缓道:“走吧,腊肉还在吗?我也想尝一下伯母的手艺。”
宋依早早就被鹿可燃拉到外面等待,她不知道春归和张景明之间发生了什么,可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十足,就差下一秒相互拽着衣领打起来。
宋依倚着墙,瞥了鹿可燃一眼:“春归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
鹿可燃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抛在空中,又摊开掌心接住,他漫不经心道:“他瞒着我们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必过度探究。”
宋依不禁吐槽道:“我都要死了,他还瞒着我,太没有人性了吧?”
打火机啪嗒一声坠落在地上,透明彩壳被砸烂了一道裂缝,鹿可燃惊愕地转过头:“谁说你要死了?”
“他不就是想把我献祭给黑雨当新娘吗?跟我说实话也没关系,反正我代码命一条……”
鹿可燃无奈地堵住她的嘴:“大妹子,谁跟你说是你……”
“站在这里干什么?”春归笑着打断他。
鹿可燃没想到青年出来的这么快,他快速瞟了眼身后跟着的张景明,少年此刻安静得像被夺了魂,脑袋低得额头都快触到地面了。
“没什么。”鹿可燃顺势收回手,摸了把后脑勺,在手电筒没有照到的地方,宋依毫不留情踹了他小腿一脚。
再抬眼,女生的笑容明媚了许多,来时路上的不痛快一扫而空:“嗯,聊了点好事情!”
黑雨庙的外观就像过去山上随处可见的野庙,不大,刚好能容纳四五人。庙内的中心是和外面一样的石佛像,只不过大小缩小了许多,他们刚好能看清佛像的头顶长什么样。
“如果许愿池就在头顶,那我们游到顶端后也没有位置站立,难不成我们要踩着最外面一层的沿边?”鹿可燃在手机上画了个大概示意图,还没等人回答,他就否定了这一想法,“不行,危险系数很大,脚一打滑就没有活下去的可能性。”